荠菜

　　江苏 吴瑕

　　　　著名美食家苏东坡《子由种菜久旱不生》诗中写过“时绕麦田求野荠”的名句，荠菜常在麦田及埂边、地头生长，是我们乡村小姑娘每年春节后必去挑的野菜之一。还不会背诵东坡的诗时，我就跟着姐姐拿着铲子和篮子去野地里挑荠菜了。

　　　　在清苦的乡村，过年后就是春荒，过年前准备的食物待客吃得差不多了，地里的青菜疯长着抽苔了，其它的菜还没有从冬眠中醒来。荠菜的抗寒性和对环境的适应性都很强，雪花刚刚消融，荠菜就从封冻的土壤里崭露头角。温暖的春风一吹，荠菜就冲破泥土的束缚放开手脚疯长，不几天就拨节成半尺高的粗壮荠菜了。春天的荠菜是清香鲜嫩的，即使开了白花，去掉粗茎，叶子也可以食用。

　　　　我生在农民家庭，每年的二月都会去挑荠菜。初春，乍暖还寒，稀薄的阳光下，肥瘦各异的荠菜布满田埂路边、沟壑溪头，一大片一大片的荠菜挨挨挤挤，嫩嫩的，如同几个月大的婴儿，吞吐着春的气息。我们蹲下身子，左手牵着荠菜的头，右手握铲对着荠菜的根部下沉一厘米铲下去，抖落荠菜根上的泥土就丢进篓子里。挖满半篮子，我们一群小姑娘就疯玩一阵子，唱着童谣：春天来，百花香，荠菜的香儿风里飘。荠菜的确可以说飘，因为荠菜的繁殖能力很强，一棵植株可从基部生出数个分蘖，长成新株，花期每株都能抽出花茎，花茎再分枝，每一分枝顶端着生总状花序，花序下方的花结果时，花序还向上伸长继续开花。

　　　　挖回家的荠菜无论是清炒、做汤、还是做饺子馅都是极为鲜美的。妈妈常做的凉拌，摘去边叶，去掉根须，过开水锅里滚几下，捞起来沥干水分，切成细末，加盐腌一会儿，再加姜末蒜泥等调料，拌匀后装盘，配上一把熟花生，色香味齐全了，夹一筷子入喉，鲜嫩清甜，满口生津，真的是满嘴春天的气息。做汤，清水加盐烧开，鸡蛋液倒进去，荠菜嫩叶丢进去，不用盖锅盖，直接起锅，汤里绿中带鸡蛋的黄色，喝一口，鲜嫩的春天就在舌尖缠绵。

　　　　据《名医别录》上记载荠菜不仅是美味的野菜，更具有药用价值。 《中华本草》上把荠菜的功效概括为：凉肝止血，平肝明目，清热利湿。每到农历三月三，尽管荠菜都老了，我们还是去挖一些回来，洗干净后和鸡蛋一起煮，据说是吃了和荠菜同煮的鸡蛋头不疼、不生病，民间有谚语：三月三、荠菜胜灵丹。现在想来，那些一辈子都没有走出乡村的父老乡亲都健康高寿，应该有荠菜的功劳。

　　　　又是三月了，在14楼的阳台上读郑板桥写荠菜的那首三春荠菜饶有味的诗：三春荠菜饶有味，九熟樱桃最有名。清兴不辜诸酒伴，令人忘却异乡情。掩卷之余，我似乎看到家乡田埂坡头的荠菜在春风中扬起了脑袋，闭上眼睛一嗅，妈妈煮的荠菜粥的味道就扑面而来。我记起了童年在生我养我的故土、和姐姐们挑荠菜的欢乐时光，那些年的春天，因为有荠菜相伴，我们都蹦着长高。那时候都很穷，却很快乐，无忧无虑的欢笑稚言，把关于荠菜的记忆铭刻在年少的心里。